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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敏君大笑之外的其他表情

 岳敏君最近友情出演了朋友导演的一部时尚爱情片,角色设定为男主角刘烨的艺术家同行兼朋友。他本人只在一个展览的场景里匆匆走过,出现了大约2.3秒,反而是他的画——姿态各异同脸不同色的“大笑人”代替他在影片中频繁闪现,成为一大噱头和看点。片中,女主角姚晨被男主角以参观好友画室为名泡到岳敏君在宋庄小堡的工作室。刘帅哥自豪地介绍说:“岳敏君,中国当代最好的艺术家之一。”姚大嘴不以为然:“这画挺好的,这个喜庆啊,贴在门上当门神,防火防盗的。你说他这画得都是一个笑脸,他画得不腻得慌啊?要我画两三张就烦了。”帅哥再教育:“那是人家的风格,它是有思考的,对这个时代。”“得了吧,他就是犯懒。”大嘴女对大笑人的理解——犯懒的结果。



  岳敏君在片子中大度而坦然地把自己幽默了一把,如今他已经能够对这种有关他创作风格的质疑应对自如,甚至在我的采访中主动提起这个话题。面对质疑的声音,他也曾经纠结和焦虑,现在他觉得“变和不变”本身根本不是问题,适宜的选择也因人而异,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他认为坚持“不变”是为了实践“量变引发质变”的可能性,坚持“试验”是想探索能否另辟蹊径更进一步。在他看来,艺术不是“知行合一”的,是“行”在前面,“知”在后面,只有做出来才知道。



  我们在此罗列出岳敏君曾经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那些“大笑”之外的其他“表情”让读者能清晰地追踪他前行的足迹。



  《处理》系列



  《处理》系列是岳敏君从1996年开始的尝试,目前数量已有20多张,整个系列还尚未结束。这个创作主题来源于图片处理软件Photoshop。岳敏君尝试通过类似于软件对图片所做的改变其形态和风格的操作方式,即“处理”,来探求艺术形式的本质。在他看来每一个画家在处理画面时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式和习惯,这样的方式和习惯或许就代表了艺术的本质。如果能捕捉到这一点,并表达得能让人轻易理解,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有自我风格的艺术家。因此,岳敏君在一些肖像上用画连续的圈、打叉、写字,或者只是随意性的涂抹,试图以此传达他的创作意图,但从得到的反馈来看,人们往往无法理解,认为他是在破坏而非抽象意义上的处理,所以这一系列作品并没有集中展览过,在市面上流通的也数量不多。2002年左右,曾梵志也画了一批与岳敏君极其相似的在人物肖像上连续画圈或者“乱笔画”的作品,虽然两人构思的出发点不同,但还是在形式上不幸“撞画”。岳敏君现在计划做《处理》系列的雕塑,利用专门设计的计算机软件来创作和制作这批作品。



  《场景》系列



  《场景》系列的灵感来源于岳敏君在画“笑脸”时的观察体会,他画面中的人物和场景通常是分开考虑的,两者互为先后,这样的绘画习惯让他开始思索人物和场景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还是可以独立存在的个体。当他再看到如《开国大典》、《飞夺泸定桥》这种有宏大场景的历史题材的中国写实主义绘画和《草地上的午餐》、《加泰隆尼亚风景》之类的外国名画时,会把人物和场景分开来看。众所周知,绘画都是在画布上添加内容,都是在做“加法”,哪怕极少主义也是如此。因此他创作的《场景》系列尝试对绘画做“减法”,研究当画面被抽离掉主体人物只剩场景之后的画面效果和产生的新的文化意义。有意思的是,尽管他选择的都是辨识度很高的主题性写实绘画来做“减法”,在开始阶段也极力模仿得惟妙惟肖,也会出现连艺术专业人士也不易辨识出原作的情况。人物的“不在场”颠覆了传统视觉经验营造出“物是人非”的荒诞感,令人不免感慨离开“人”这一社会主体,大到时代背景,小至生活场景都丧失了原来的意义。《场景》系列开始于1996年,共有近30幅作品,岳敏君差不多每年画一到两张,其中6幅2×4米左右的作品,包括《开国大典》、《你办事我放心》和《毛主席视察广东农村》等等,参加了2004年上海双年展。这个系列最近一次的集体亮相是在上海沪申画廊名为《历史中的精神场景 岳敏君“无人的风景系列”油画展》上。




  《迷宫》系列



  《迷宫》系列之《寻找恐怖分子》



  《寻找恐怖主义》系列亮相于2006年岳敏君在北京公社的个展,从当年最重要的国际时事——反恐,同时也是他很感兴趣的政治话题切入。在这个系列中,他看似是以“反恐“为主题,实际上探讨的是国际争端、意识形态、种族和身份这些多重议题,不断发问“什么样的人和行径可以被划分为“恐怖分子”?谁是恐怖分子?识别恐怖分子的标准是什么?是肤色、装扮还是相貌?”岳敏君用类似中国传统民间艺术般鲜艳明快的色彩和卡通漫画式的人物造型设置了恐怖主义侵入日常生活的图景,并在一定程度上刻意消解了主题的严肃性,模糊一些被过度关注甚至被人为扩大化的事物,试图提供一种新的观察角度和更为开阔的思考维度。



  《迷宫》系列之《寻找艺术》



  在《寻找中国艺术》中,岳敏君通过“迷宫”这一表现形式和对传统的中国水墨元素的挪用追寻中国艺术的精神和新的突破。在分别以唐代书法家孙过庭的草书《书谱》中的名句“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和“绝岸颓风之势,临危据樀之形”的汉字笔画来分割迷宫里,郑板桥那发出“民间疾苦声”的竹子、“墨点无多泪点多”的朱耷、寄寓着无数文人骚客文化理想的太湖石、代表中国形象的大熊猫、鹤发童颜的老叟、牧童遥指杏花村的美景和潇散泊泊、荒寒孤寂的山水都藏匿其中,亦可搜寻到黄荃的富贵、徐熙的野逸和“手挥五弦易,目送飞鸿难”的画龙点睛。在2009年《给马可·波罗的礼物:第53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特别机构邀请展》上,岳敏君选取了10位近现代最有代表性的艺术家潘天寿齐白石徐悲鸿张大千傅抱石吴昌硕黄宾虹李可染关山月林风眠,并用他们的名字组成了10幅圆形“迷宫”。当把不同艺术家作品中相似的传统元素符号的并置在一起集体呈现,越发生出一片剪不断理还乱的谜局景象,表现出文化和艺术无奈的局限性。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艺术建打造一座“城”,占据了一个位置,但同时也困住了自己,难以突破。中国元素的多义、互文,不能不引起人们的再思考:什么是中国艺术的精髓?传统文化是否在当代进行了有效地转换?中国当代艺术的根在哪里?又将往哪里去?中国传统艺术家的怡情养性、修身持志之道和他的艺术有什么关系?这一系列的追问,恰好是现在中国当代艺术需要理清和解答的问题。



  《迷宫》系列之《寻找天堂》



  《寻找天堂》系列是2006年—2007年期间创作的作品,这个系列的主题涉及“艺术”、“宗教”和“人生”三个方面,与《寻找恐怖主义分子》的“政治”主题一样,都是对社会和个人影响至深的宏大题材。



  《迷宫艺术》在2007年北京公社举办的岳敏君第二次个展上作为唯一一件作品《寻找艺术》参展。整个展厅除了墙上的这幅2×4米的油画及另一面墙上不断切换的《寻找艺术》系列的视频影像外,偌大的展厅空无一物。北京公社特别按照岳敏君的布展要求把天花板开了一个天窗,寓意为人与外界万物的能量转换和互动交流提供渠道。在八卦罗盘格局的迷宫中的寻找,外国当代艺术家既有路易斯·布尔乔亚的大蜘蛛、达米·赫斯特的动物骸骨、杰夫·昆斯的艳俗雕塑、吉尔伯特·乔治和查普曼兄弟作品的标志性符号也依稀可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方力钧的“光头”、张晓刚的“大家庭”、王广义的“大批判”和隋建国的“恐龙”等等也隐匿在不同的空间里。在充满趣味性的寻找过程中,观众不禁会思索“艺术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艺术家最终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当今的世界当代艺术是一个怎样的格局?”等等长期萦绕在艺术家和观众心头的问题。同时,这里面也包含了岳敏君作为艺术家的无奈感受——艺术家用毕生的时间来创作,但真正进入艺术史并被世人铭记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件代表作。而且,艺术家的创造力并非是持续性的。



  《道德经》、《佛教》和《伊斯兰》三幅作品显而易见是探讨“哲学”和“宗教”话题,这类关于人类精神世界的终极思考的确如同迷宫一般错综复杂且又意义深远。岳敏君本人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崇尚老庄哲学,据他身边朋友介绍他深谙道家的为人处事之道——性格沉稳内敛、凡事讲求顺其自然、擅长借力卸力,最重要的是懂得适时的放弃。



  作品《毛杏兰》参加过2008年今日美术馆举办的“能量——精神、身体、物质”今日文献展。这是一幅关于“人生”的作品,标题名称来自于岳敏君母亲的名字。画面中迷宫是由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这两句高高挂在天安门城楼上的大标语的汉字比划来作为空间划分的。迷宫里陈列着岳敏君母亲这一代人经历过的各个历史时期的代表形象。这幅作品尺寸有4×5米,画幅巨大,当你面对它时会自然而然地被引入其中,辨认画面中的人物形象的同时,解读在不可逆的时代洪流和社会进程中随波逐流的个人命运,及其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



  装置《公元3009之考古发现》



  这组装置作品来自于岳敏君2008年3月在今日美术馆举办的个展《公元3009之考古发现》。 “首先,我不想让大家来看一个正常的画展,也就是不想让观众有一种看画展的正常的心态,否则,它不能激活观众的思考状态。从这一思路出发,展览做得不像画展才能迫使观众进行思考。”岳敏君这次没有按常规出牌,力图颠覆一种常规经验。展厅的布置得与周口店北京猿人展览的氛围相似。左手拿手机右手持枪的纪念碑式雕塑、用毛笔书写的内容离奇的展览题目与观念陈述、不规则的展台由变异的羊腿和人腿支撑着,台上摆满了电脑、皮鞋、篮球、算盘、皮箱、书籍、电话机、灭火器、陶俑、显微镜、医疗模型人体、水壶等等各式各样的现成品,加之离奇的说明文字对现成品的重新命名,这些司空见惯的日常用品由于脱离开其熟悉的环境随即给观众带来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化的视觉体验。这显然是对博物馆环境的一个戏仿。 通过颠覆而制造出的混乱为艺术带来了新的可能性,因为岳敏君坚定地相信:“只有对过去全部的否定,进行全新的认识,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雕塑《五彩龙腾》



  这组作品是为配合2008年上海双年展的主题“快城快客”而专门创作的,岳敏君认为需要引进更长的历史时期来看待双年展所关注的城市和发展状况紧密结合的主题,但也不能仅仅局限在人类发展的历史时期,所以他就目光着眼于上亿年前。《五彩龙腾》由大大小小41个“人头龙身”的雕塑组成,其中有3只20余米长的大型恐龙顶天立地地填满了上海美术馆逼仄的过道空间,在灯光映射下恐龙群闪耀着五彩斑斓的金属光泽,好像从遥远的侏罗纪缓缓走到今天。把恐龙这种古老的物种置身于一个当代的场景中,本身就是一种古与今、传统与当代的碰撞。恐龙膨胀笨重的巨大体量和岳敏君标志性的“大笑人”的结合也恰如其分地暗喻了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之下,如今中国甚至全球经济快速发展的表象背后危机四伏的客观现实与人们不明就里貌似和谐的幸福生活。岳敏君创作的这一群怪胎俨然就是此时此刻畸形正在发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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