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院长的十二月》是索尔•贝娄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品。在其中他塑造了一个与丈夫建立了平等、和谐的夫妻关系的女知识分子米娜的形象。她的出现改变了评论界对贝娄小说中女性形象的看法。
关键词：权力；平等；生产性

在《性政治》当中，凯特•米利特提出了一个古老的命题：如果女人在智能方面与男人平等了，男人将遭遇何种厄运？当夏娃偷吃了苹果获得了知识，她和亚当就永远失去了天堂。所以自古以来，女性同知识的结合被看作是危险的，会导致麻烦。但索尔•贝娄在其作品《院长的十二月》当中却给了我们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
索尔•贝娄是美国最负盛名的犹太作家。他的作品多以生活在大城市的男性知识分子为主人公，女性在他的作品中多是作为男性的配角出现的，他对女性的刻画从来都不象对男性那样酣畅淋漓。因此，有评论家认为，索尔•贝娄在女性塑造方面是失败的，在他所有的作品中没有一个生动的女性形象。即使是有一些女性角色，也都是幻觉式的，不足为信。事实上，纵观索尔•贝娄的所有作品，我们会发现，在他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他还是给我们塑造了众多丰富的女性形象。她们不仅刻苦勤奋、勇于拼搏，而且活泼可爱，充满了女性的温柔和善良。《院长的十二月》中的女主人公米娜就是这样一个女性形象。她的出现改变了评论界对贝娄小说中女性形象的看法。
一般来说，一个作家的创作不可能脱离他所处时代的影响。索尔•贝娄也不例外。《院长的十二月》创作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这个时期，女权运动在经历了萌芽期和爆发期之后，已经慢慢进入了一个成熟时期。这个时期的女性不象前一阶段那样激进。她们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女性在精神上、人格上、身体上不受尊重的问题，更强调女性要在精神上、人格上受到尊重，要求独立自主，要求与男性平等。而小说的主人公米娜通过努力就与自己的丈夫科尔德建立了平等的夫妻关系。
下面，笔者将引入米歇尔•福柯的权力关系理论来分析科尔德与米娜的夫妻关系。这里所说的权力概念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政治、经济等宏观权力，而是微观意义上的人际关系。福柯认为，权力是一种关系，是一个人企图控制他人行为的关系。但这种控制常会遇到反抗及反控制。控制、反抗以及反控制就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权力关系网。权力无处不在。福柯说，“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在家庭的成员之间，在老师和学生之间，在有知识和无知识的人之间，存在着各种权力关系。”夫妻之间显存在着这种微观权力关系：一方要么接受、要么拒绝另一方的控制或影响。这种权力关系可能是生产性的，也可能是压抑性的。判断权力关系的标准不完全是看发出者的初衷，而更要看它对接受者的影响。当权力使发出者与接受者同时受益时，它才是生产性的。那么，科尔德与米娜之间存在着怎样的一种权力关系呢？
一、 科尔德与米娜
科尔德原本是《论坛报》的记者。在一夜成名之后不久，他就到大学寻找隐身之处，成为芝加哥一所著名大学的院长。但他不顾身份地位撰写了一系列揭露黑暗面的文章，抨击社会的腐败，不时使社会陷入窘境。学院的教务长认为科尔德是个傻瓜，未受过博士教育的局外人，具有感情障碍的不可教化者。与科尔德一起在芝加哥长大，有着共同的记者经历的杜威•斯潘格勒则认为他是在与学院的象牙塔作对，通过发表文章寻求诗意的启示，或从事恶魔的邪恶，搅浑一池清水，让全城人深受其害。科尔德的外甥梅森则认为他是位杰出的复仇者、种族主义者和乐于窥视恐怖事件的狂人。对不同人对他的不同看法科尔德均采取容忍、接受甚至欢迎的态度。这些不用见解很容易把他至于一种分化之中。作为一名后工业社会的知识分子，科尔德认识到人的分化和人的悖谬的生存是不堪忍受的。然而，人的生存又摆脱不了分化和悖谬。在痛苦挣扎之后他得出了必须适应这种分化的结论。他与妻子米娜之间发生的那种“催眠的联合”及和谐生活就是一种适应方式。
院长的妻子米娜是位世界知名的天文学家，书呆子气十足。从哈佛大学毕业后，她和丈夫科尔德在同一家学院工作。平时，她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研究当中。“她每天工作十小时，从不错过一次客座讲座，一次部门讨论。她的个别指导总是准备到深夜，她的指导一定象音乐会一样。”在去布加勒斯特看望病危的母亲的路上，她的“手提箱里装着天体物理学论文，它们比衣服还重要。途中她与这些书籍和复制品形影相吊。它们没有托运，是随身行李。”而且她也一直在担心“她在帕罗马山天文台预定的时间”。可以看出，她重视自己的工作甚于一切。就是这样一个书呆子气十足的科学家却生活的很幸福。这是因为经过努力她同丈夫建立了一种平等、互补的关系。二、科尔德的付出
在日常生活上，他们好象达成了某种分工。米娜下班晚了，“他经常准备好晚饭等着她，不到七点钟就开始注意听钥匙开锁的声音。”“他确实养成了习惯，尝试做米娜需要的任何事。他不再问这是否适合他，或者在超级市场推着手推车购物，读食谱，削土豆皮，是否会损害他的尊严。” 米娜加班，科尔德做家务，这似乎颠倒了夫妻之间传统的劳动分工，但科尔德解释说：“我是娶了一个（科学家），那不同，那是爱情。”在家里，科尔德经常给妻子讲述世界大事，并决定发挥自己写新闻文章的优势，用浅显的语言把比契教授铅污染的地质学理论介绍给大众，这表明了他对自然科学的兴趣和向妻子的研究领域靠齐的决心。在米娜回到自己的祖国去探望她病危的母亲时，科尔德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安慰她。总的来说，他们的冲突很少。“即使用最严格的婚姻准则来检查，他也是正派的、成熟的、有头脑的、负责任的一个出色丈夫。”对米娜而言，科尔德是她与现实生活的联系，并给了她必需的支持。所以从表面来看，是科尔德在“控制”、“影响”米娜。福柯认为，这种影响他人的行为并非都是否定的、压抑的，而可以是肯定的、建设性的，在很多情况下是有利于被控制一方的。但要判断一种权力的性质还必须要考虑接受者的态度。那米娜对自己丈夫的付出采取了怎样的态度呢？
三、米娜的努力
科尔德的侄子梅森曾对他说：“她不仅非常聪明，还热心活泼。和她在一起，你也活泼多了。”可见，在性格上，他们是互补的，米娜的个性对自己的丈夫产生了影响。在工作上，他们是同事关系，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她是天文学家，他是院长和新闻学教授，文理互补。科尔德主动向妻子的研究领域靠齐，而米娜也会主动“让他讲克列孟梭或契切林或杰弗逊或列宁”给她听。米娜为失去母亲而悲伤时会“向丈夫求助，她爱他”，而他也自认为“有资格做科学家米娜有人情味的丈夫”。当科尔德自己遇到麻烦时，他不想米娜为这些事烦恼。但米娜说：“…我是你妻子，我应该知道。”还告诉他“她（瓦勒丽亚，米娜的母亲）信任你”。不用再多说什么，科尔德就被感动了。米娜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了自己的丈夫。我们可以看出，科尔德对米娜的付出并不是单方面的。根据福柯的理论，权力的性质应该由它对接受者施加的影响来判断。在满怀感激的接受丈夫的付出的同时，米娜自己也在努力着与自己的丈夫一起共建一个和谐的家庭。我们可以确定，这对夫妻的关系是肯定性、生产性的。
四、科尔德与米娜关系的实质
福柯认为，权力的生产性表现在它“引发乐趣，生成知识，引起话语”。 科尔德发挥自己写新闻文章的优势准备用浅显的语言把比契教授铅污染的地质学理论介绍给大众，这必然生成新的知识话语。而米娜也主动要求自己的丈夫为自己讲解一些文科方面的知识，在小说的结束时还带着科尔德去分享自己的世界。这样，米娜就不仅是单方面的接受，他们的付出是平等的。他们互相配合使对方分享自己的学科成为一种乐趣，这也使他们的家庭生活更加和谐。而夫妻间平等和谐的家庭关系必然会促进双方学术的发展和感情的深入。
我们可以说科尔德与米娜享受着稳定的家庭生活，他们都在心甘情愿的为对方付出，同时也在满怀感激的接受着对方。但这么说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就不存在冲突。福柯认为，两个或更多的相关者之间的完全和谐相处只是一个幻想。重要的是他们怎样解决这些冲突。通过爱的力量他们能把否定的、压抑的个人摩擦转变成肯定的、生产性的情感。科尔德就曾经抱怨过米娜对他那篇在芝加哥引起强烈反响的文章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趣。他认为米娜太书呆子气了并试图向她解释所有的事情。但有时米娜也会反映强烈，表现出自己的独立性。当他试图为米娜分析她对她去世的母亲的感情的时候，米娜愤怒的反应好象在表明她厌倦了科尔德的演讲。她之所以允许自己的丈夫向自己展示男性高明的理解能力只是为了迁就他。她坚持他们在任何方面都是平等的，而不希望他总是为她解释这个或那个，让他们的关系看上去更象是师生而不是夫妻。在小说的结束时，米娜带着科尔德一起乘坐电梯升上了望远镜的顶部，让他来分享自己的世界。这也许是在表示他们两人又重新找到了爱的源泉，获得了超然的精神联系。随着科尔德对科学更深入的了解，他会加深对自己妻子的了解，他们的婚姻也会更加幸福。
相信看到这里我们都找到了贝娄所给出的答案：两性是可以和睦共处、平等互补的。但怎么相处确实是个问题。科尔德与米娜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他们让我们看到了夫妻关系的平等，看到了完美的爱情与婚姻。
五、结论
米娜的这个形象同贝娄之前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有很大的不同。可以说她体现了当时女性的要求。这一时期的女性不再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男人身上，而是主动实现自身的梦想；从偏安第二性、苟且于女性角色、满足于原远离社会退居家庭的不完整生活，到追求做真正的人，并加入社会行列构建完整人生。她们通过自我的努力和奋斗追求人生价值、实现人生理想，或要求人生地位的平等，成为人格独立的女性。小说中的米娜作为高级知识分子，没有试图控制自己的丈夫，而是与丈夫相互理解、相互体谅，与丈夫在人生的每一方面都保持平等，借助爱情的力量，她将两个亲密爱人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转化成日益浓厚的情感。同贝娄以前的作品中由于不平等而导致的失败的婚姻相比，这是一个质的飞跃，也标志着女性主义思想的胜利。贝娄本人在创作初期对女性还持一种消极态度，而到后期在写作时已慢慢接受了女性主义思想，塑造了不少正面的女性形象。在本书中他就借科尔德之口表达了他对女性的深切敬意。这无疑也是他本人的一种成长，更是人类文学史上的一大进步。

参考文献：
1． 索尔•贝娄，院长的十二月「M」，陈永国、赵英男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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